第763章 颜真卿心中的矛盾[1/2页]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新书网]https://m.xinbooks.com最快更新！无广告！

    长安城，这座即将迎来新主的帝都，正被一股近乎狂热的氛围所笼罩，如同一个被精心装扮、即将上演旷世大戏的舞台。

    nbsp巍峨连绵的宫阙被无数工匠挥汗如雨地重新粉饰，朱漆鲜艳得刺目，仿佛要滴下血来，琉璃瓦则在秋日高悬的骄阳下反射着令人不敢直视的、近乎熔金般的光芒，晃得人头晕目眩。

    nbsp宽阔如砥的朱雀大街，每日黎明与黄昏，都被无数桶冰冷的井水冲刷，水流漫过青石板，发出哗哗的声响，带走最后一点尘埃，留下湿漉漉、光可鉴人的路面，倒映着匆匆行人和同样被擦洗得锃亮的车辕。

    nbsp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油漆的刺鼻气味、沉水香料的厚重甜腻，以及被水汽激起的尘土味道，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属于权力更迭前夜的躁动气息。

    nbsp礼部的官员们身着簇新官袍，脚步匆匆，语速飞快，指挥着战战兢兢的匠人们将祭祀天地社稷的青铜礼器一遍遍地擦拭，那巨大的鼎、簋、尊、彝，在粗布与油脂的摩擦下发出沉闷的嗡鸣，表面光洁如镜，几乎能清晰地映出人影扭曲的轮廓，仿佛在无声地映照着即将到来的盛大典礼与其中深藏的漩涡。

    nbsp太常寺的偏殿里，日夜不休地传出乐师们排练的庄严肃穆韶乐。

    nbsp编钟的宏阔清音、笙箫的悠扬婉转、鼓点的沉重节奏，时而穿透厚重的宫墙，乘着微风飘荡在长安的街巷上空，为这盛大的典礼定下无可辩驳的基调。

    nbsp那乐声在喜庆之中，又隐隐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渗入每个人的耳膜。

    nbsp坊市间，百姓们脸上也洋溢着一种对新朝的模糊期待和敬畏。

    nbsp商贩们精明地嗅到了商机，趁机兜售着印有歪歪扭扭“新皇万岁”、“天命所归”字样的粗劣绢花、桃符和粗陶小像。这些廉价的“祥瑞”竟也格外红火，被争相抢购，仿佛握在手中就能沾染一丝新朝的气运。

    nbsp孩童们举着粗糙的木刀木剑，模仿着想象中的“新皇”在街角追逐嬉闹，口中喊着模糊不清的“万岁”。

    nbsp然而，在那片刻意营造的繁华盛景与盲目喧嚣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如同深水下的潜礁，等待着撞碎航船的时机。

    nbsp不久前那份揭露裴徽身世“真相”的檄文，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其引发的震动正以长安为中心，一圈圈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扩散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nbsp在看似平静的茶馆酒肆最幽暗的角落，偶尔能听到压得极低、如同蚊蚋般的议论：

    nbsp“……听说了吗？那位……身世……”

    nbsp“嘘！噤声！不要命了？隔墙有耳！”

    nbsp“可……檄文说得有鼻子有眼……”

    nbsp“哼，成王败寇，自古皆然。谁坐上那位置，谁就是真龙！”

    nbsp声音里混杂着疑惑、震惊、恐惧、麻木，或是不以为然的冷笑。

    nbsp驿道上，尘土飞扬，快马加鞭的信使往来穿梭如织，蹄声踏碎了黄昏的宁静，传递着各方势力的反应、试探和密报。

    nbsp权力场中的暗流，随着那张即将落下的龙椅而涌动得更加湍急凶险。

    nbsp严庄整合不良府与狼鹰卫的动作，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进行，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茂密的草丛中无声穿行，鳞片摩擦着草叶，留下令人心悸的寒意，带着精准而冷酷的杀机。

    nbsp颜真卿府邸那两扇紧闭的、厚重如铁的朱漆大门，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在喧嚣的洪流中岿然不动，却又预示着下午那场探病可能掀起的惊涛骇浪。

    nbsp所有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人都心知肚明，当新皇裴徽正式坐上那由纯金打造、镶嵌着无数珍宝、金光璀璨得令人不敢逼视的龙椅，接受山呼海啸般的“万岁”朝拜之时，一场旨在彻底终结旧时代藩镇割据、席卷富庶江南的铁血风暴，也将随之降临，如同悬在帝国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nbsp长安此刻的喧嚣与刻意维持的平静，不过是这场席卷天地风暴来临前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序曲。

    nbsp空气中，除了沉水香、油漆、尘土和汗水的味道，似乎还隐隐弥漫着远方尚未散尽的烽烟那呛人的焦糊味，以及一种……即将到来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令人喉头发紧，心头沉甸甸的。

    nbsp……

    nbsp……

    nbsp长安城西，崇仁坊深处，颜真卿府邸。

    nbsp长安城人声鼎沸。

    nbsp然而，在即将到来的新皇登基大典那无处不在的喧嚣与躁动衬托下，颜府却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沉寂。

    nbsp府邸深处，庭院幽邃，几株历经百年的古柏虬枝盘结，扭曲向上，森然如盖，浓重的墨绿色荫翳沉沉地压下来，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浮华、喧嚣与光亮。

    nbsp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陈年木料被湿气浸润后散发的微腐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石阶缝隙里顽强生长的苔藓的清苦味道。

    nbsp偶尔有风穿过枝叶，也只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呜咽，如同困兽的呻吟，更添几分压抑与不祥。

    nbsp阳光在这里似乎失去了力量，只能吝啬地在厚重的树影间隙投下几点惨白的光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nbsp府内仆役们个个屏息凝神，面沉如水，脚步放得极轻，如同踩在薄冰上，连呼吸都刻意收敛，胸膛的起伏都显得小心翼翼。

    nbsp偌大的府邸，除了风声和远处模糊的市声，竟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响。

    nbsp府内的气氛，仿佛凝固的琥珀，沉重、粘稠，令人窒息。

    nbsp管家老周垂手侍立在回廊下，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眼神焦虑地望向书房的方向，又迅速垂下，不敢多看一眼。

    nbsp他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

    nbsp书房内，

    nbsp窗棂被厚重的布帘紧紧遮蔽，只从缝隙中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如同垂死之人的目光，将偌大的书房切割成明暗交织、界限分明的碎片。

    nbsp光线浑浊，无数的浮尘在微弱的光柱中无声地翻滚、沉浮，仿佛时间本身在这里都凝滞了。

    nbsp案几上，一方硕大的端溪紫石砚，墨迹半干，散发出浓郁的、带着一丝苦涩的松烟墨香。

    nbsp但这本该令人凝神静气的文人雅气，此刻却与另一种气息纠缠不清，弥漫在斗室之中——那是从主人颜真卿身上散发出的、因长日郁结而沉淀下来的、如同陈年旧书被潮气侵蚀后散发出的沉闷滞涩的心绪。

    nbsp颜真卿背对着门，负手而立。

    nbsp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素色葛布直裰，身形高大挺拔，如苍松劲柏，即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像一座沉默而坚定的山峦，承载着千钧之重。

    nbsp他并未生病，但那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方正脸庞上，眉峰紧锁，如同刀刻斧凿，两道深刻的法令纹从鼻翼两侧延伸而下，一直没入紧抿成一条冷硬直线的嘴角。

    nbsp那双曾经在河北烽火连天的战场上洞若观火、在堆积如山的案牍前明察秋毫的眼睛，此刻深陷在眼窝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仿佛有岩浆在冰封的湖面下奔涌、冲撞，燃烧着深重的忧虑和犹豫。

    nbsp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宽厚的肩膀绷紧，仿佛随时会承受不住那无形的重压而垮塌。

    nbsp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案几上那份被反复摩挲、边缘已经卷起的檄文抄本上。

    nbsp那粗糙的纸张，刺目惊心的字句——“伪龙窃国”、“混淆天家血脉”、“欺世盗名之尤”，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刺入他的心脏，噬咬着他的灵魂。

    nbsp旁边，还压着几封来自各地故旧门生的信件。

    nbsp那些熟悉的字迹，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而虚伪。

    nbsp字里行间充满了闪烁其词的试探、小心翼翼的规劝、甚至隐晦的警告，如同钝刀子割肉，一下下，缓慢而持续地凌迟着他的意志和信念。

    nbsp“裴徽……殿下……”nbsp他喉头剧烈地滚动，发出一声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低语，声音里饱含着撕裂般的痛苦与信仰崩塌前的挣扎。

    nbsp“一己之力灭了叛军，廓清寰宇，本是盖世之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何等壮哉！何等……令人心折！”

    nbsp这一切，与眼前这份檄文所描绘的、即将戴上天子十二旒冕的“身世成谜”者，形成了剧烈的、足以摧毁理智的冲撞。

    nbsp两种形象在他脑海中激烈交锋、撕扯、咆哮，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成两半。“可为何……为何偏要以这等混淆血脉、欺瞒天下的手段登顶？！

    nbsp这煌煌大唐，这传承有序的江山社稷，难道真要落入一个……来历不明之人手中？

    nbsp纲常何在？礼法何存？！

    nbsp祖宗之法度，圣贤之教诲，岂非成了儿戏？！”nbsp他坚守了一辈子的忠义信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刻不再是支撑他的脊梁，反而成了勒紧他心脏、令他窒息的冰冷绞索，越收越紧，痛彻心扉。

    nbsp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

    nbsp“二弟！”

    nbsp一声低沉而无比熟悉的呼唤，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疲惫和深切入骨的忧虑，穿透了书房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在门外骤然响起。

    nbsp那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nbsp颜真卿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霍然转身，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风，搅动了浑浊的光影。

    nbsp“吱呀——”

    nbsp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兄长颜杲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光的光影里。

    nbsp他面容清癯，颧骨高耸，仿佛刀削斧劈，一身沾染着仆仆风尘的旧青布袍，下摆还带着旅途的泥点。

    nbsp眼窝深陷，眼圈乌黑，显露出难以掩饰的倦意和憔悴，仿佛苍老了十岁。 第763章 颜真卿心中的矛盾[1/2页]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