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裴徽对王忠嗣最后的“通牒”[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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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nbsp随即,他又继续着动作,只是那速度,似乎比刚才更加凝滞,仿佛每一寸移动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
nbsp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如古井寒潭,不起一丝波澜,投向声音的来源——那个出现在温房入口、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的玄色身影。
nbsp裴徽在菜园入口停下脚步。他的视线首先精准地落在王忠嗣那只缠了一半、血迹斑斑、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仿佛被那狰狞的伤口刺了一下。
nbsp接着,他的目光才缓缓扫过那片在暮色中依然生机勃勃的菜畦——碧绿欲滴的菠菜叶在晚风中轻颤,嫩黄的菜心舒展着柔嫩的叶瓣,挺立的葱蒜像一排排沉默的士兵。
nbsp最后,那深邃的目光才落回王忠嗣那张饱经沧桑、如同风化石刻般写满疏离与沉郁的脸上。
nbsp老将缓缓站起身,动作因伤痛和久坐而略显滞涩僵硬,但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长枪。
nbsp他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军礼,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公文:“不知殿下亲临,有失远迎。”
nbsp姿态不卑不亢,礼仪周全。
nbsp然而,那道无形的、用岁月风霜和刻骨伤痛铸就的冰墙,却比王府的朱漆大门更加厚重,更加森严,无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nbsp裴徽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被怠慢的不悦,反而带着一种沉静的、近乎晚辈面对师长般的诚恳。
nbsp他没有立刻回应这礼节性的军礼,而是向前走了几步,踏入菜畦的边缘,离那温房内的绿意更近了些。
nbsp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鲜活的作物,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
nbsp“王帅,”他终于开口,声音平和舒缓,如同与相交多年的老友闲话家常,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nbsp他的视线再次关切地落在那只伤手上,仿佛那才是此刻唯一重要的事。
nbsp“劳殿下挂心,”王忠嗣放下抱拳的手,声音依旧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皮外伤,不碍事。”
nbsp他将缠好的布条末端利落地打了个死结,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果决,仿佛刚刚处理的不是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而是一件寻常的军械甲胄。
nbsp那干脆的动作,更像是在斩断某种牵连。
nbsp“这园子打理得真好。”裴徽仿佛被这片隔绝了喧嚣的绿意深深吸引,又走近了几步,竟主动走进了温房。
nbsp温房内温暖湿润的空气带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扑面而来。
nbsp他俯下身,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那是一只握笔批阅奏章、也能挥剑斩断乾坤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小心翼翼地抚过一片嫩绿欲滴、叶脉清晰的菠菜叶。
nbsp指尖传来的微凉和生命特有的柔韧感,似乎让他有一瞬的失神,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东西。
nbsp他直起身,目光投向温房外,越过低矮的院墙,投向逐渐被浓重暮色和零星灯火吞噬的长安城天际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向往和深沉的疲惫:“自给自足,远离朝堂纷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王帅,这真是一方难得的净土。”
nbsp他顿了顿,仿佛在咀嚼“净土”二字的含义,语气变得更加低沉,“本王……也曾向往过这样的日子。粗茶淡饭,妻儿绕膝,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功名利禄,九五之尊,有时想来,不过浮云蔽眼,不及这人间烟火,岁月静好。”
nbsp王忠嗣的眼神微微一动,那冰封的心湖深处,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nbsp他沉默着,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更加专注地看着这位年轻储君略显孤寂的背影。
nbsp远处的长安城,万家灯火已如星子般次第亮起,勾勒出繁华迷离的轮廓,仿佛一个巨大的、虚幻的梦。
nbsp然而,在这片看似安宁祥和的灯火之下,王忠嗣比任何人都清楚,潜藏着多少暗流汹涌,多少即将喷发的火山!
nbsp裴徽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锐利,如同深藏在鞘中的绝世名剑骤然出鞘,寒光四射,瞬间划破了温房内虚假的宁静,也狠狠刺向王忠嗣刻意封闭、却无时无刻不在渗血的记忆深处:
nbsp“王帅,您看这万家灯火,这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nbsp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嘲讽,“可它们下面,埋着多少天宝年间安史之乱时的累累白骨?!妇孺的啼哭,将士的哀嚎,城池的废墟,千里无人烟的焦土!您见过!您亲身经历过那地狱!”
nbsp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两道凝聚了雷霆的闪电,穿透温房朦胧的光线,直射王忠嗣的双眼,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眸里燃烧着刻骨的沉痛与破釜沉舟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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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孤灭了安禄山父子,枭其首级悬于城门!可这大唐的根基,早已被蛀空了!蛀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蛀空的,何止是国库府兵?是人心!是法度!是这煌煌天朝的脊梁!”
nbsp他每说一句,便向前逼近一步,气势节节攀升,那沉静的“晚辈”姿态被一股沛然的、欲挽狂澜于既倒的王者之气所取代,整个温房内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而充满压力:
nbsp“藩镇割据,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节度使拥兵自重,父子相袭,俨然国中之国!门阀世家,盘根错节,视朝廷律法如无物,只知争权夺利,兼并土地!皇权威仪,早已扫地!政令不出长安城者,十之八九!”
nbsp裴徽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现实的铁砧上,迸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火花:
nbsp“高仙芝在西域,手握数万安西精锐,名为守边御敌,实则拥兵自固,截留赋税,朝廷诏令几成空文!”
nbsp“幽州韩休琳,早已暗中与范阳卢氏和北边胡人勾结,广积粮草,私铸兵甲,厉兵秣马,只待孤登基大典的钟声敲响,便扯旗自立,裂土称王!”
nbsp“蜀地李玢,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竟敢僭用仪仗,自封蜀帝,割据天府之国!”
nbsp“永王李璘,盘踞江淮富庶膏腴之地,截断漕运,招纳亡命,其府邸规制逾制,其心可诛!”
nbsp“还有淄青李正己……这些节度使,哪一个不是表面臣服,口称忠义,暗地里招兵买马,囤积粮草,磨刀霍霍?!他们都在等!等孤登基大典的钟声敲响!那就是他们群起而攻之、将这江山彻底撕碎、瓜分殆尽的号角!王帅!”
nbsp裴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拷问,直指王忠嗣:
nbsp“您戎马半生,从陇右到河西,从朔方到河东,踏遍大唐疆土,洞察秋毫,您告诉孤,这天下,离真正的太平,还差多远?!这煌煌大唐,还有几分太宗、高宗时万邦来朝的荣光?!这锦绣河山,还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折腾?!”
nbsp裴徽的话语,字字千钧,如同九天落雷,一下下狠狠砸在王忠嗣那看似坚固的心防堤坝之上。
nbsp每一个名字,每一处危机,都精准地戳中了他强行压入心底、却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他的天下图景!
nbsp他仿佛又看到了烽火连天的战场,尸横遍野,残阳如血;
nbsp听到了百姓流离失所的哀嚎,易子而食的惨剧;
nbsp感受到了那根支撑帝国、却已被贪婪、野心和离心力蛀蚀得腐朽不堪的巨柱,正发出令人牙酸的、濒临崩溃的断裂声!
nbsp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粗重急促起来,那只受伤的手,在袖中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掌心被布条勒紧的伤口传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翻江倒海。
nbsp“本王知道王帅的心结所在。”裴徽的气势稍稍收敛,但目光却更加灼热滚烫,如同熔化的铁水,紧紧锁住王忠嗣的双眼,仿佛要穿透那层用岁月和伤痛铸就的冰封伪装,直达灵魂最深处,“李隆基……您的义父,他赐死了您。‘莫须有三字,断送了一位擎天之柱!”
nbsp“帝王心术,孤身在其位,或可揣度一二其猜忌与权衡,但本王无法,也无意替他辩解分毫!他的昏聩与凉薄,对您的辜负,是铁一般的事实!”
nbsp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吸尽了长安城上空的寒意,语气变得无比诚挚,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nbsp“但本王救您,绝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位能征善战的统帅来镇压四方!本王敬您!”nbsp这三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nbsp“敬您为国为民,一片赤诚丹心!无论顺逆,此心从未更改!”
nbsp“敬您治军严明,令行禁止,号令如山!‘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令胡虏闻风丧胆,望见‘王字帅旗即肝胆俱裂!”
nbsp“敬您爱兵如子,同甘共苦!士卒伤,亲为敷药;士卒亡,抚恤其家!陇右风雪夜,您解裘衣覆于冻僵小卒之身!朔方缺粮时,您与将士同食麸糠!故三军将士皆愿效死,甘为前驱!”
nbsp“敬您威震吐蕃、契丹、奚、突厥!拓地千里,护佑边疆黎庶安宁!您在任之时,九边烽燧不举,商旅通行无碍!边民得享太平,皆颂王帅之名!”
nbsp“这些,是不容抹杀的事实!是铭刻在边关将士和万千黎庶心中的丰碑!是流淌在大唐山河血脉里的忠魂!”
nbsp裴徽再次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三尺。
nbsp温房内温暖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灼热起来。
nbsp他凝视着王忠嗣眼中那被这番话语猛烈冲击、强行压抑却如岩浆般剧烈翻腾的情绪——那里面有痛楚,有屈辱,更有被唤醒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炽热!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在天地间刻下誓言:您的封号——‘忠武!忠的是什么?武的又是什么?!”
nbsp“忠的,是这片生养我们的神州大地!是这土地上千千万万渴望太平的黎民百姓!是这煌煌大唐的社稷气运!是‘犯我强唐者,虽远必诛的铮铮誓言!而非某一人之恩怨私情!王帅,您心中的忠义,从未死去!它只是被寒冰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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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他猛地张开双臂,宽大的玄色袍袖在昏黄的光线下展开,仿佛要将这破碎的山河、这飘摇的社稷、这亿万苍生的命运一同拥入怀中,带着一种开天辟地、再造乾坤的决绝与悲壮:
nbsp“本王欲登临九五,绝非贪恋那至高无上的权柄!孤要做的,是彻底终结这乱世的根源!废黜节度使世袭之权,收归中央!抑制门阀世家之祸,唯才是举!”
nbsp“重振朝廷威权,政令通达四海!恢复府兵强干弱枝之制,使兵权不再为祸乱之源!”
nbsp“本王要再造一个吏治清明如镜、军力强盛如虎、百姓安居乐业、四夷俯首称臣的大唐!一个不再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跋扈藩镇!一个永绝‘渔阳鼙鼓动地来的惨祸!王帅!”
nbsp裴徽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如同九天惊雷,直劈王忠嗣的灵魂深处,发出最后的、也是最震撼的拷问:
nbsp“您半生戎马,血染征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用无数兄弟袍泽的性命,换来了短暂的安宁!难道就甘心在这方寸之间的菜园里,看着您曾经用生命守护的这一切,在藩镇割据的烽烟中再次分崩离析?!”
nbsp“看着这锦绣河山,再次被野心家的铁蹄蹂躏践踏?!看着天下苍生,重陷水深火热、易子而食的地狱深渊?!您心中的那把火——那把为家国、为黎民、为大唐军魂而燃烧的火,真的……熄灭了吗?!”
nbsp“轰隆!”
nbsp王忠嗣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这最后一句蕴含了千钧之力和滔天血火的重锤狠狠击中!
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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